因为习惯性的老年作息，日本的房子窗帘颜色又很浅，李汶翰在八点半就被大亮的天光唤醒了。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李振宁在哪里，但他旁边除了一个白色的被子团以外什么也没有。

李汶翰正想坐起来仔细看，被子团突然动了，整个翻了个身背对他，吓了他一大跳。

李振宁不知道半夜什么时候把被子扯上来就算了，还这样蒙着头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，只剩下……

撅着的屁股，还有一双脚露在外面。

李汶翰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恶趣味。他移动得很小心，尽量不让李振宁察觉到——事实上他睡得正香，也根本察觉不到李汶翰的动静。李汶翰慢慢地，努力把自己折叠成一个奇怪的角度，伸长了手，猛地去挠李振宁的脚心。

李振宁整个人都弹起来了，又落回床上，从雪白的被子里冒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，两只眼睛从被子边上瞪着李汶翰，还没完全睁开，一看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。

“神经病啊！”

但还没等李汶翰做任何反应，他就缩回被子里，还是以一大团被子把自己裹成大福的样子，又睡着了。

李汶翰缓缓冒出一个问号。

这个人这样都还能睡着吗？竟然没有跳起来暴打自己。

趁着李振宁没有睡醒，李汶翰翻出课本，趴在床上写起了作业。学校给他们布置的任务其实很少，即使是周末，花上个半小时四十分钟，也就全部完成了。

但等到李汶翰作业写完、洗漱冲凉、甚至连早餐都吃完了，时钟指向十点，李振宁还是没有醒的迹象。

虽然下午三点钟才需要去跳舞，但是大好的周末的四分之一都要用在睡觉上，也太浪费了。李汶翰从微博里翻出很多以前收藏的东京相关推荐，仔细筛选了一下，把舞社附近的全部挑出来截图，这才起身去叫李振宁。

相识的第二周，他已经完全不客气了，走到床边伸手就把被子整个掀起来：“李振宁，起床！”

李振宁睁开一只眼，一副不耐烦的表情，看看他，又看看他后面墙上的钟：“才十点……”

“昨晚十二点不到就睡了，你还想几点起？”李汶翰把所有的被子都抽出来抱在怀里，“这是我家，你得听我的，起来。”

李振宁完全不在乎有没有被子，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自己和李汶翰的枕头之间的缝隙里，像一只正在把脑袋往土里扎的鸵鸟：“我要睡觉。”

李汶翰感觉头上有点冒烟。他将被子一股脑丢在沙发上，跳上床把两个枕头也都抽走：“快起来啊！我自己好无聊！”

李振宁黑着脸转过头，抬起一只脚，膝盖前屈。

紧接着李汶翰就被踹下了床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巨响。

李汶翰傻了，也不生气，就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李振宁两眼发直。他没想过自己一个一百好几十斤的男的，有朝一日竟然会被踹到地上——况且对方还真的踹得动，更没想过自己此时摔了一个大屁墩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叫人起床。

这一声太响了，李振宁也终于从朦胧的状态中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。他坐起来，看着呆愣在地上的李汶翰，两人大眼瞪大眼。

“啊……你没事吧？”李振宁动了动，好像是想下床看看李汶翰有没有摔到，但这动作的幅度仅限于扭了一下身子，然后就又停住了。他伸长了脖子去看李汶翰的手，上面没有擦伤擦破的痕迹。

“……” 李汶翰被他的敷衍震撼心灵，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，一边掸裤子一边叹气， “你是什么大力怪，竟然给我这么大一个人踹一跟头？”

“你才怪，”李振宁抬头看着他，眼睛里都是因为哈欠积攒的眼泪，“我好困啊！你干嘛叫我起来啊，周末不用来睡觉多浪费。”

“你别以为一副哭相我就会让你继续睡啊？周末不用来出去走走玩玩多浪费！”

“那你走啊，我继续睡。”李振宁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摔回床里，“我头一次周末这么早起。”

“不行，起来。”李汶翰把他的衣服从包里抽出来扔给他，“陪我去逛街。”

但李汶翰其实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逛街的。这一周内有一天放学后，他稀里糊涂接受了何昶希的邀请，跟着他、夏瀚宇、黄嘉新一起去了新宿的LUMINE。

其实日本的商场并没有那么好逛，女孩子的衣服太多了，经常是走到快顶层才会发现堪堪一层不到的男装区域。黄嘉新和何昶希挑衣服磨磨唧唧，还要互相安利谁穿什么好看，再互换试穿。而夏瀚宇脾气太好，走哪都跟着，也没有怨言。只有李汶翰被折磨的够呛，等回家之后发誓再也不会跟人一起逛街了。

两天后，李汶翰在此刻打了自己的脸，他邀请了李振宁逛街。

李振宁到底有什么魔力，让他干了这么多他曾经想也不想就会拒绝的事？

十一点多的时候，李振宁终于收拾好了自己。他戴了个发带，穿的是下午跳舞要用的宽大T恤和短裤，脚蹬万年不变的匡威。李汶翰倒是仔仔细细打扮了一下，还随便抓了一把头发，倒是的确符合日本文化里这种精细的风格。

“去哪？”李振宁站在玄关问道。他已经穿好了鞋，不能进室内，李汶翰便过去把手机递给他：“你挑。”屏幕上是他刚才截的那些图。

李振宁刚点开一个，微信就突然弹出一条提示，是来自姚明明的消息。

“姚明明找你！”他冲屋里的李汶翰喊道，“他问你今天还去不去跳舞。”

“你帮我回一下！”李汶翰正在往背包里装运动服，头也不回地答道。

“行。”

李振宁盯着姚明明那条消息，斟酌着字句。这时候姚明明又发了一条，是一个可爱的小猫的表情包，脑袋旁边有个小问号。

他灵光一闪，立刻开始打字。

“去，”他帮李汶翰这样回复道，“不过我跟李振宁一起。”

姚明明很快回复了一个有点惊讶的同一个系列的小猫，说，好，那到时候见。

回完消息，他又选了一家吃午饭的餐厅，才把手机还给刚穿好鞋的李汶翰。

李汶翰直到坐在餐厅里点完菜，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时，才想起来姚明明刚才的消息。他点开对话框，看见了李振宁帮自己打的那句话。

你还挺机灵，他在心里笑。

李振宁看到了他在看什么，红着耳朵说：“那个，我以为他要约你吃饭……”

李汶翰笑了：“我又没说什么，再说了，就算是我自己也会这么回的。”

李振宁脖子也红了。